“悬疑管够，笑到最后”，由张艺谋执导的电影《满江红》将“喜剧+悬疑+古装”玩出了新花样，在竞争激烈的春节院线市场中突出重围，一举拿下2023年春节档冠军，并于近日实现了总票房超过40亿元的成绩，成功跻身中国电影票房总榜的前十名。在谈到电影的创作过程时，张艺谋导演说，这一次实验性最大的就是如何拍喜剧。确实，拍电影难，拍喜剧电影就更难，怎么样能让观众笑，还要“笑到最后”，显然是张艺谋这次实验的核心。
有些演员一出场便自带笑点，比如沈腾，又比如岳云鹏，这既是演员的天然优势，也会为影片带来最直接的“笑果”。张艺谋导演从排兵布阵开始，便选择启用充满喜感的演员，让影片的喜剧风格更加突出。而有了人物在先，对话中的笑料包袱、转场时豫剧风格的快节奏音乐等引人发笑的元素，也随之一层层地叠加进影片之中，《满江红》的喜剧氛围感在形式上就已被拉得很满。
喜剧色彩足的最大好处是降低了影片的观影门槛，这可能并不是张艺谋导演的初衷，但无疑在节令上更契合春节档合家欢的氛围。特别是影片在大年初一上映之后，随着口碑在社交平台上的发酵，各地影院均调整增加了排片量。从档期内的市场数据来看，《满江红》的观影总人次超5000万人，总场次超105万场，喜剧作为外显的表达方式，迎合了观众想要通过看电影获得身心放松的基本诉求，也在事实上变相提升了影片的市场竞争力，观众自己想笑与电影想让大家笑两种意图之间，一拍即合，双向奔赴。
但是，光有外在的喜剧形式肯定是不够的，张艺谋导演自己也非常明白这个道理。同样是“喜剧+悬疑+古装”的模式，2009年由他执导的《三枪拍案惊奇》便受到了诸多批评，其中，喜剧元素大而不当最受争议和诟病。有的观众甚至表示，由于喜剧的表现方式过于浮夸、荒诞，像是在电影中看了一段小品，以至于看到最后早已忘了电影到底在说什么。
张艺谋显然有意吸取上一次的教训，在《满江红》中他更看重的是，在强调喜剧风格的同时，如何来讲好故事。当他把讲故事设置为影像表达的主要任务以后，喜剧元素反而被运用得相对更为节制。这种节制体现在语言上，便是笑料不喧宾夺主，不割裂剧情。所有能产生喜剧效果的语言，往往只是服务于一段情节，变为悬疑紧张中的一处调剂，而且差不多都是一闪而过，随后便被故事主线剧情迅速覆盖。观众笑是笑了，影片的故事却没有被打断，仍在继续。而类似的笑点在整部电影中却有很多，并且又在每一次的情节反转中被放大，所以，笑到最后，不仅仅是电影海报中的一句承诺，也是张艺谋导演的精心布局。
在人物塑造的层面，张艺谋将喜剧元素作为一个平衡点，利用反差感处理得喜而不闹，有的放矢。沈腾饰演的张大是整部电影的戏胆，虽然他名字中有个大字，实际上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人物，但他却在插科打诨的油滑外表下，串联起整部电影的故事脉络。当张大哭着说“干不下去了”的时候，看起来非常滑稽，但此时观众却不会再嘲笑他了。电影进行到这里，没有人再记得沈腾是谁，观众跨过了演员表演的喜剧，共情于张大痛失队友的悲壮、悲凉，以及他所肩负的家国使命。
导演利用小人物的喜感，将其转化为一种身份性的掩饰，与电影讲述的重要任务形成自然的反差，传达出的情感更加厚重且有戏剧张力。但是，也要注意到，笑点的设置在每个人物身上并不均衡，比较明显的是由易烊千玺饰演的孙均，在他的身上就几乎没有笑点。当然，导演更多的是想用隐忍作为表相，来烘托他作为完成任务最后一环的正气，但显然也限制了角色本身的发挥。与其他带有喜感的人物相比，孙均的人物风格过于突出，如果也能有几笔点睛的笑点，说不定就会让人设更加立体，内心情感的输出也会自然流畅。
张艺谋导演一向擅长色彩的运用，这一次他用冷峻作为主要基调，将观众的视线收束在红色和黑色的对撞上。被大面积使用的黑色，形成了阴郁肃杀的环境气氛，这与通常情况下喜剧电影偏暖色调的风格构成了极大的落差。当一出喜剧发生在黎明前的一个时辰，黑暗便成为了时空与历史的隐喻。红色在影片中被用得很少，点到即止；但在影片结尾处，黎明阳光升起时，随着《满江红》的全军复诵，众将士手中的红缨枪从点铺成了面，紧紧呼应了词牌中的精神内核。而与此同时，“笑到最后”中的笑之外延，也从笑料、笑点上升到了精神层面，时长超过150分钟的喜剧氛围，最终在篇末升华出让人共情而悲的主旨。张艺谋导演用一个简单形式包裹了更为深刻的内胆，泪中带笑勾起的家国情怀更加打动人心。
张艺谋导演曾说过，拍了几十年电影，仍然觉得电影很难拍，但值得高兴的是，自己仍然在坚持拍电影这件事。如果用程式化的语言来评述《满江红》的实验效果，叙事、人物、视觉以及市场等等，维度有很多。但最直观也是最有说服力的，无疑是观众有没有笑。在当下快节奏的生活中，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，如果看了电影之后笑了，并且还能在心里琢磨一下滋味，张艺谋导演的实验便有了更深的意义。
一次实验，代表着光影银幕上多了一个新的案例。《满江红》看似是关于笑的实验，归根到底是张艺谋导演借着喜剧在与自己较劲儿。其实，不重复自我便是艺术的创新，能让人由衷而笑就是一出好戏。
【撰文】赵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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